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第一章 天下名捕快 幸遇有心人 春雨连绵。 查四在这连绵不绝的春雨下赶了三个时辰的路,一身衣衫早已湿透,身上大小十七处伤口无一不在作痛,仿佛全都要迸裂开来。 他很疲倦,但始终都没有歇息下来,一直到现在,看见了路口那座破庙,才突然生出歇一歇的念头。 那座破庙看来也不知多少年没有修葺,一半已塌下,还有一半本来是好好的,但到查四来到门前,竟然亦塌下。 查四很明白自己已交上了霉运,却怎也不相信倒霉到这地步,脚步一收同时,双手便抄住了腰间缠着的那条寒铁链。 迷蒙烟雨中,尘土飞扬,砖墙倒塌,瓦片纷堕,到一切静止,查四的目光便落在神坛上。 神坛一角已崩落,一尊残破不堪的山神塑像倒在坛下,原来供奉这塑像的地方,现在却标枪也似的挺立着一个灰衣人。 那个灰衣人眼盖低垂,年纪看来已不轻,须发俱灰白,面色亦是灰灰败败的,毫无血色,若不是风吹衣衫飘舞,不难令人错觉以为只是一个土偶。 他浑身上下也沾满了灰尘,却竟似一无所觉。 查四盯着这个灰衣人,一声也不发,双手低垂,暗运真气,走遍全身。 灰衣人木立不动,面无表情,那满面刀刻也似的皱纹仿佛已完全硬化,一些变化也没有。 连运十三遍真气,查四双手终于收缩了一下,寒铁链“呛”的一响。 灰衣人眼盖即时一颤,缓缓张开来,一双眼睛赫然也是灰灰白白的,阴森而恐怖,语声也是一样,突然开口,问:“你已经休息够了?” 查四道:“虽然还不够,但是你老人家肯给我这个休息的机会,我已经感激得很。” “你没有忘记老夫?” “灰鹤田老前辈……。” “何不直呼田贞一?” 查四冷静地道:“恭敬不如从命。” “你还记得有老夫这个人,当然也没有忘记老夫当日说的话。” “我的记性若是不好,也不能在六扇门立足这么久。” 田贞一冷笑接道:“老夫唯一的儿子犯了奸杀罪,不幸落在你手上,在你将他押往沧州大牢之前,老夫曾经私下暗中找你求情。” “还准备了万两黄金作酬劳。” “只要你在押解途中佯装疏忽,让老夫的儿子有逃走的机会。”田贞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是你坚决拒绝,老夫唯一的儿子结果就郁死在沧州大牢之内。” “我吃公门饭,一切当然得秉公办理。” “是么——”田贞一接道:“当时老夫就发誓一定要将你亲手杀掉,挫骨扬灰。” “承蒙老人家高抬贵手,查四才能够活到现在。” 田贞一厉声道:“老夫一直所以不杀你,只是因为你是公门中的名人,上动天庭,不想冒抄家灭族之险。”一顿接道:“本以为这一生是没有希望的了,哪知道老天开眼,毕竟给老夫等到了这一天,你这个名捕终于被逐出公门”。 查四冷然说道:“那你老家还等什么?” 田贞一大笑:“要杀你的人没有一千也在八百,老夫原可以等一等,杀一个舒舒服服,却又担心你真的给别人砍倒错过了手刃仇人的机会。” 查四不能不承认田贞一说的是事实,他身上的十七处伤口,也正是要杀他的人所赐。 要杀他的人非独多,而且显然都出动了。 他十七岁入公门,十六年来破案无数,拘捕的犯人也无数,由于他的机智、武勇、正直,使他成为天下三大名捕之一,名动朝野,当今天子甚至召之进宫,赏赐丹书铁券。 以一个捕头能够得到这种荣耀,简直是空前绝后,也由于他这种特殊的身份,部分犯人的亲属虽然恨之刺骨,也不敢公然对他怎样。 以他这个年纪,当然前途未可限量。却也就在他这如日中天的时候,他竟然犯了一个不可宽恕的错误,若非有丹书铁券保命,他早已难逃一死。而命虽然保存了,他的官职却已被革除,这是十天前的事。 由始至终他没有为自己分辩过一句,交代好一切,一个人飘然出了衙门。 没有人知道他要到什么地方,但他的仇人在得到消息后,早已窥伺在衙门外。 十天下来,他先后已遇上了八次袭击,虽不是怎样厉害的对手,为数实在不少,他虽然一一闯过,亦难免一伤再伤。 ------------ 第二章 投靠赛孟尝 送羊入虎口 夜风清冷,客栈门前的两盏灯笼在夜风中摇曳,灯光惨白,客栈的门户紧闭,一个人木立在门前,却是背门而立,完全不像要投店。 只要他拍门,纵然房间都已经住满了人,客栈的伙计也会替他打点一下,绝不会将他挡在门外的,何况这间客栈还有好些房间空着。 小武一路走来都没有在意,到他在意的时候,距离那个人已经很近。 若换作胆小的人,看清楚这个人的脸,说不定立即就会开溜,而小武若是知道这个人的真正身份、动机,也一定会暂避一旁。 这个人的脸庞就像是抹上一层白粉,苍白得来令人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身上穿的也是一件白得令人心寒的长衫。 在他的头上,罩着一顶同样质料的风帽,那风帽的两侧从他的两颊垂下,使他整张脸骤看起来就像是阔大了很多,那当然是因为他的面色与那顶风帽完全一样。 他的眉毛亦接近灰白,可是他的年纪看来并不大,面上甚至连一条皱纹也没有,那种白看似就是与生俱来,与年纪并无关系。 就是他的嘴唇亦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铅白色。 惨白凄迷的灯光下,这个人简直就像是一个白色的影子,一团白色的烟雾,这个时候突然看见一个这样的人,相信谁也难免吓一跳。 小武也不例外,右手却立即握住了剑柄。 白衣人同时一笑,他虽然脸色诡异,相貌可一些也不难看,虽然是一个男人,却俊俏如女子,尤其笑起来,甚至令人有一种妩媚的感觉。 小武给他这一笑,不由心寒起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但知道不是好事,这下子也是突然间省起来。 “倒霉——”他不由吐了一口唾沫。 语声很低,白衣人竟然听到,笑应:“今夜我所遇到的人,最倒霉的一个也的确就是你。” 小武一怔,道:“是么?” 白衣人抬手半掩嘴巴,发出“呵呵”的两下笑声,接问:“你不知道有人要杀你?” 小武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却不是因为白衣人说话的内容。他不是那种受不得惊吓的人,即使刀风箭雨中也未必会皱眉。 令他心寒的,其实是那个白衣人的笑语声。 那种笑语声就是发自女人口中也嫌太娇嗲,发自男人口中,难免令人心悸。 白衣人看在眼内,道:“你不用害怕,那个要杀你的人出手很快,绝不会令你太难受。” 小武冷笑道:“谁说我害怕?”胸膛立即挺得老高。 白衣人道:“那你在发抖?” 小武道:“你真的不知道那完全是因为你的笑语声?” “我的笑语声听过的人没有说不动听的。” 小武大笑道:“你他妈的真正动听极了,这之前有个有名老实的朋友对我说有你这样一个阴阳怪气的人,现在一见,可不是那回事,原来老实人也全说谎。” 白衣人“哦”一声,目不转睛地望着小武。 小武笑接道:“这哪里是阴阳怪气,完全是阴声阴气。” 白衣人一张脸仿佛又白了三分,白欺霜雪。 小武随问道:“听说你自小给送进宫里净了身,做了好几年的小太监才找到机会逃出来。” 白衣人冷冷道:“江湖上的消息很灵通,我一直很佩服那些打探消息的人。” “那之后,听说你便嫁给了一个有钱人。” “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小武摇头:“我却是不明白,你放着太监不做,却要嫁人作妾——”话才说完,他便放声大笑起来,只听这笑声便已知道他就是不明白,也不会完全不明白。 自衣人等他说完了才问:“这件事你觉得很有趣?” 小武不屑道:“有趣极了,我实在想不出世上竟然有你这种无耻的男人,简直丢尽了我们男人的脸。” “骂得很好,你不妨骂下去,反正我是不会生气的。” “那真是无耻极了。” 小武也很想痛骂一顿,可惜他实在不太懂得骂人。 白衣人等了一会儿才道:“没有人愿意做太监,有勇气从禁宫逃出来的太监更是绝无仅有,至于娈童,做男妾,亦只是我个人的事情,对任何人都没有影响的,一个人为了生存,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情,原都是值得原谅的,何况他伤害的不过是自己?” ------------ 第三章 掳走查捕头 谋夺花名册 离开了内堂,郭宽与一众英雄豪杰随即杀奔庄外,与之同时,方刚的尸体亦已被发现,群情更汹涌,就只有郭宽,但有谁知道郭宽的心意?也没有人理会方刚到书斋找郭宽的时候,郭宽在什么地方。 在庄外递帖要人的正是潘玉胡来,看见郭宽带着一众冲出来,胡来就装出很惊讶的样子,装得很像。 潘玉却若无其事,等到郭宽等在门外一字儿排开,才问:“查四在哪儿?” 小六抢着道:“你们这还不明白?” 潘玉露出了狡黠的神色,道:“明白什么?难道你们敢与金龙堂作对?” 郭宽道:“要我们将查四交出,先得将我们杀掉。” “只是这样简单?”潘玉背负双手,仰首向天,仿佛一点也不将身前的英雄豪杰放在心上。 小六接呼道:“你们哪一个先上?” 潘玉轻抬手,挥了挥,胡来正站在那边,看在眼内,一呆道:“我先上?” 潘玉道:“当然是你了。” 胡来叹了一口气,苦着脸上前几步,郭宽左面小六还未动,右边三个青年人已抢出。 “湘江三杰!”胡来一看,双手捧着脑袋,就好像那颗脑袋随时都会裂开来。 三个青年较长的一个冷笑应道:“我们不是还有一些过节没有了断?”语声一落,三柄长剑“呛呛”出鞘,胡来立即摇头道:“以众凌寡,不是好汉。” 那个青年冷冷接道:“三才剑阵,缺一不成,你一百个人上来,我们是三个人,一个人,我们还是三个。” 胡来叹息道:“可惜我现在只得一个人。”偷眼瞟了瞟后面的潘玉。 潘玉淡然道:“你一个只应付三个,我却要应付其余那么多人,难道你还要我来助你?” 胡来苦笑:“你能够应付其他人?” 潘玉道:“不能够。” 胡来接问:“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潘玉摇头道:“也不是。” 胡来着急道:“我的潘少爷,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潘玉道:“你好像忘记了我们也有人在这附近。” “七八个总有的。” “那为什么不等他们齐集了才动手?”潘玉笑了笑。 胡来嚷起来:“好少爷,怎么你现在才说?”立即倒退了三步。 潘玉道:“我必须先清楚这些人是不是真的要与我们作对。” “我看就不是假的了。” 胡来又倒退三步。 潘玉目光转落在群豪面上,道:“你们不要后悔,如要与金龙堂作对,方刚就是榜样。” 这话出口,他先就后悔了,一提到方刚,群豪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一个手执鬼头刀的大汉大吼一声,当先扑前,其他人随亦杀奔前去。 杀声震天,潘玉的面色刹那仿佛又白了几分,猛一跺脚,看似要扑前,却是转身疾掠了出去,胡来看样子已随时准备开溜,只是碍着潘玉在旁边,这下看见潘玉落荒而逃,翻身一个斤斗,亦飞滚了出去,逃得竟然比潘玉还要快。庄前不远的疏木林子里系着两匹马,正是胡来潘玉的坐骑,二人翻身上马,随即飞骑狂奔。 群豪看见这情形,知道迫不及,先后停下来,轰然一阵大笑,其中一个笑着道:“这些武林败类就是欺善怕恶。” 另一个接道:“这一次他们是逃得快,再来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郭宽也混在群豪中,这时候忽然道:“这件事有点儿奇怪。” 大部分人立即静下显然奇怪的并不是郭宽一个人。 郭宽接道:“他们杀了方刚的时候便应该知道我们这方面人多势众,可是仍然送帖子向我们要人,也所以我们才怀疑他们早有准备,有足够力量向我们要人。” 小六应声道:“我们也准备跟他们狠狠的硬拼一场的了,但他们竟然只得两个人,而且一见势头不对,立即逃去。” 郭宽沉声道:“这表示什么?” “其中有诈!”小六面色一变:“难道竟是调虎离山之计?” “可是他们怎能够进入那个密室?”郭宽话是这么说,一个身子已转过,疾掠了回去,其余的人亦自惶然跟在后面。 这当然是调虎离山之计,郭宽也早已知道,身形转过,他的眼泪便几乎忍不住流下来。 跟在他后面的人大都是他的好朋友,还有的是慕名而来,一心要结交他这个赛孟尝,也就因为他们都信任他,尊敬他,才会由得他摆布。 ------------ 第四章 撤离桃花林 长老受惩罚 沈胜衣已经从查四口中知道贵妃是金龙堂上四个男妾中最宠爱的一个,也是武功最为高强的一个,点头道:“看来金龙堂已经倾巢而出了。” 红绫道:“他们都明白东西落在查捕头手中对他们的影响,也是说他们都无意改变现在的行事作风。” 沈胜衣深注红绫,道:“只是难为姑娘了。” “我答应查捕头的时候,便知道有今天,才带着这天罗地网上路,想不到他们这么快便发觉追到来,幸好来的人是霍青一人。” 红绫叹息道:“天罗地网虽然厉害,却是只能够施放一次,一击后便只是一具废物。” 沈胜衣道:“的确不是人人都知道这种东西,他们大可以让手下先上前,诱发天罗地网,别人的生命,对他们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红绫道:“也许我选择另一个地方见面好一些。” 沈胜衣道:“这个地方……” “先母是葬在庵后,我是顺便到这里来叩个头。” “姑娘一片苦心。” “这也是我最后的一次了。” “虎毒不食儿,令尊相信……” 红绫摇头道:“我虽然是他的女儿,但坏了他的大事,他一样不会宽恕。”接从腰间拿出了一块宽约一寸,长约半尺的金牌。 那块金牌用一条金链子串着,上刻一条金龙,还有一个“杀”字,红绫接道:“这是霍青方才给我的,同样的金牌一共发出七牌。”再将金牌反转,在金片后面刻着“柳红绫”三字。 沈胜衣变色道:“金龙七杀。” “永不超生。”红绫接道:“此令一下,金龙堂上下必须全力追杀这个人,这七块必杀令在刑堂中当众发下,一发不收,除非堂主亲自追回来,在刑堂中当众废去右手,以血亲自将牌后的姓名抹去。”。 沈胜衣一声叹息:“这个可能似乎并不大。” 红绫道:“七块金龙令发给不同的七个高手,难保会有一块失落的,再说家父仇敌满天下,要他将右手斩去,与要他将金龙堂解散并无分别。” “也许当时令尊气在上头。” “以我所知,家父是一个很冷静的人。”红绫忽然笑了笑:“若不是这样冷静,金龙堂也不会到现在仍然不倒。” 沈胜衣道:“不错。” “只是人都有他的弱点,最谨慎的人也难免有疏忽的时候。”红绫将金牌系回腰带上:“你不必为我操心,我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已经不准备活下去了。” 沈胜衣只是叹息,红绞接道:“我这就带你去藏花名册的地方,你看过花名册没问题就将金钗还我,以后也就没有你的事了。” 沈胜衣道:“我相信姑娘你,这金钗的作用不也只是到此为止?” 红绫考虑了一下,道:“你真的这样相信我?” 沈胜衣道:“姑娘根本可以不偷取花名册,可以不到来这里的。” 红绫接过金钗道:“也好,你去拿花名册,我留在这里将金龙堂的人诱开。” “不用。”沈胜衣目光一转:“姑娘可以暂时藏起来,只要我取到花名册,金龙堂的人相信便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我再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安置姑娘。” 红绫摇头道:“我不以为天下还有我容身的地方。” “譬如说京师重地,王侯府邸。” 红绫道:“沈公子交游天下满,我是绝对相信,只要我答应,你一定能够给我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你是答应了?” 红绫叹息道:“以后的事以后说。” 沈胜衣道:“虽然京师路远,到我处理好金龙堂花名册,要将姑娘安全送到去,应该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在此之前,姑娘无妨到郭庄居留。” “郭庄?”红绫一怔。 沈胜衣道:“那里是侠义中人聚集的地方,金龙堂不无顾忌……” 红绫接问:“你是说郭宽的郭庄?” 沈胜衣道:“就是这个郭庄了。” 红绫又问道:“查捕头是不是留在那里?” 沈胜衣点点头,方要说什么,红绫已然颓然往旁边的树上一靠,叹息道:“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 “竟然真的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 沈胜衣心头一动:“谁?郭宽?” ------------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第五章 杀手中杀手 未雨先绸缪 黑狗的身材并不高,既不胖,也不瘦,只是身上没有一分多余的肌肉,一张脸就像泥塑木雕的,难得有变化,看到他这张脸,不难就令人怀疑,这个人是否还有感情。 他穿的是一袭黑色的衣服,里头是一件皮革子背心,还有皮革护膝,那不是一般的皮革,是取自他猎杀的一条老鳄,再经过药物的处理,坚韧的程度增强,而且非常柔软,对他的动作一些影响也没有。那之上有不少袋子,藏放着很多杀人的以及有助他行动的工具,那都是累积杀人的经验添置的,每一样都经过多次改良,已接近完善。 他的武功也随着不断改进,已没有多余的招式,就是他的一切动作也改变得非常实用,以适合每一种的环境,有些虽然难看,却非独省力,而且能发挥倍于正常的作用。 正如现在,他手足并用,就像是一条野狗奔窜在森林中,非独迅速,而且避免了许多障碍,更方便的就是他可以清楚看见沈胜衣红绫留下来的脚印痕迹,也许他甚至能嗅到二人留下来的气味,一面奔窜他的鼻子一面嗅索着。看见一个这样的人相信无论谁也难免为之心寒,这人简直已兽化。 森林中树木参天,浓荫遮日,举头难得看见青天,往前望仿佛就永无休止,要分辨方向,并不是一件易事,难怪金龙堂的人看见沈胜衣红绫走进去,齐皆慌乱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黑狗却是毫不犹疑地走进去,唯一需要别人帮助的只是确定沈胜衣红绫走入的地方。 在他来说,这座黑森林并没有什么,更凶险更难走的地方他也曾经走过,在追踪方面他也有一套,只要确定起点他便能够追下去。 他只是在沈胜衣红绫进入之后两个时辰便到达,只差那两个时辰,他绝对有信心追上去。 令他伤脑筋的却是追上去之后又应该采取什么行动,在他的心中藏着一个也许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他喜欢红绫! 他没有对别人说,甚至金龙堂主,但他又有一种感觉,金龙堂主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而且默许,只是他不敢肯定,也提不起勇气问。 他一样提不起勇气对红绫作出表示,虽然他做其他事情是那么果断勇敢,在感情上却是一个懦夫,到底是出身的影响,自感高攀不起,还是他习惯了成功,受不了任何的挫折失败?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这也是他唯一缺乏信心去做的事情,他实在希望金龙堂主真的能够明白,不用他开口,替他解决这件事,却怎也想不到,竟然发生这种事。 红绫偷去了花名册,直接影响金龙堂的命运,等于背叛了金龙堂,他不明白红绫为什么要这样做,在他的眼中金龙堂主以及金龙堂属下所做的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妥、不对,这当然是因为他乃由金龙堂主教出来,耳濡目染,都是邪恶的事情,而在他抱着那条黑狗到处流浪的时候,一般所谓善良无辜的人对他是怎样一种态度,他也是记得清楚,他们给他的大都是轻蔑鄙视,相反在金龙堂中他得到的是关怀与爱护。 红绫这样做是不对的,也许是受了什么人的诱惑,总要想办法看如何劝止她,黑狗想着的这件事,然后是考虑杀了沈胜衣。 再想到沈胜衣在江湖上的名气时,他体内的血液更不由沸腾起来,杀沈胜衣的意念也就更加坚决了。 夜渐深,沈胜衣红绫终于走出了黑森林,走进了一个小山谷。 他们烧起了一堆火,烤熟了两只在林中猎杀的野兔,沈胜衣已习惯了这种生活,路上还采了一些调味的椒子,混着兔肉,烤来非常可口。 走过了这一段路,二人也熟了很多,红绫提出了好些问题,都是有关沈胜衣的传说,都被沈胜衣一一证实。 沈胜衣也说了一些有趣的事情,目的只是要开解善良的少女,生长在金龙堂这样的地方,仍然能够有一颗如此善良的心,除了是与生俱来之外,沈胜衣实在找不到其他的解释,也因此更觉可贵。 看着红绫将一只兔子完全吃下,沈胜衣放下心来。 红绫好像明白沈胜衣的心意,抬手擦去嘴角的油腻,忽然一笑道:“你现在可以放心了。” 沈胜衣颔首,道:“尤其看到你这一笑。” 红绫道:“你应该看出我不是那种女孩子。” 沈胜衣道:“那种虽然大义灭亲,最后仍不免要一死才心安的?”红绫咬咬嘴唇,道:“要死我也要死得有价值。” ------------ 第六章 捕头作人质 交换花名册 沈胜衣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黑狗,眼瞳中亦一丝感情也没有,黑狗又道:“以你的本领这之前应该是一个很有名的杀手,现在呢?” 沈胜衣仍然不作声,黑狗一声冷笑,接道:“现在你是一个很出名的侠客,你所以做侠客,目的在赎罪还是转移别人的视线,不追穷你卑鄙的过去?” “你认为做杀手的人都很卑鄙?”沈胜衣突然这样反问。 黑狗道:“是这样的。” 沈胜衣道:“你到底比我要年轻。” “这是什么意思?” “经验据说是与年纪并长,你一心要搅乱我的情绪,可是又不懂如何说话,我一句反语,你便按不住,行动起来了。” 黑狗冷冷道:“那你还为什么不乘机出手偷袭。” “也许我不喜欢这样做,又或者这还不是时候。” “怎样才是时候。” “你应该知道的,”沈胜衣淡然接道:“你要等不妨等,应该出手的时候我必定会出手的。” 黑狗断喝道:“我早就知道你们这种所谓正道的侠客是怎样狭隘的了。” 如此说你应该一上来便动手。”沈胜衣再问:“方才你不是说要公平的一决生死?” 黑狗厉声道:“我只是奇怪好像你这样成功的杀手,竟然会这样沉不住气。” 黑狗心头一凛,连他也奇怪,怎会这样冲动,他的目光不觉转向红绫,与红绫的目光接触那刹那,心头又怦然震动—— 是因为红绫,红绫!黑狗抓着树干的十指一紧,深隐入树干内。 沈胜衣目光也这才一转,道:“要不要改一个地方,改一个时间?” “不要,”黑狗大叫,身子陡然离开了树干,翻腾在半空中,一枚枚暗器接从他双手射出,形状重量都无一相同,速度方向也各异,所以更令人难以防备。 也谁都想不到一个人的身子能够在半空中那样子地翻腾,那眨眼之间,黑狗竟然一连变换了十七个姿势,再一变,落在一条横枝上。 沈胜衣被罩在暗器网中,他没有移动,一道剑光环身飞舞,将射来的暗器一一震飞,用剑的灵活,目光的锐利,非独红绫,就是黑狗也叹为观止。 他却没有因此而怔在那里,身形随即离开了那条横枝,暗器再射出,这一次的暗器与方才的完全不同,而且七彩缤纷,令人为之目眩,七色之外,还有一色,那一色已接近透明,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打破的。 在这种速度之下,那种已接近透明的暗器已不是一般人的肉眼所能够察觉,所谓透明,其实也就是无色,看得透,看不见的意思。 幸好这种暗器还未完全透明,也幸好沈胜衣除了有一双有异常人、锐利之极的眼睛外,还有一双敏锐之极的耳朵,一双敏捷之极的巧手。 他接暗器的经验也比一般的江湖人多一些,已习惯了用眼之外同时还用耳,一双手也几乎耳目同样迅速。 那种暗器一共七枚,他在第一枚已接近咽喉,相距不足三寸的那刹那才将之接着,有了这一次的经验,跟着的六枚便接得没有这么惊险了。 黑狗的眼中流露出了惊异之色,也很少用这七枚暗器,除了练习的时候,最多的一次也只是三枚同时出手。 这七枚暗器他是无意中得来,也得来不易,他身上还留着两枚这种暗器打出来的伤痕,挨了两枚他才发觉这种暗器的存在。 那也是他这近五年以来再次被暗器打伤。 用这种暗器的人外号“满天花雨”,除了这种接近透明的暗器还有七色,那七色只是迷惑敌人眼神,致命的是这种几乎看不见的暗器。 这是个秘密,发现这个秘密的人几乎都无一幸免,只有黑狗例外。 黑狗挨了那样的两枚暗器,仍能够将“满天花雨”投杀,然后将这个秘密据为已有,其余七色暗器亦照单全收,再依自己的需要加以打磨。他没有学到“满天花雨”的暗器手法,然而他的暗器手法却比之更巧妙更狠毒。 这种暗器用到现在,他已经做到随心所欲的地步,也不以为还有什么能够将之化解,甚至金龙堂主他也不以为会例外。 一个人的自信心并不是朝夕所能够建成,而一种强烈的自信心突然被粉碎,更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承担得起。 “满天花雨”以这样接近透明的暗器杀不了黑狗,整个人便完全崩溃,有如一个傻瓜般怔在那里,黑狗杀他,根本没有花太多气力。 ------------ 第七章 照诺言行事 堂主保老命 沈胜衣偏身让开,胡来一滚而过,撞倒了后面四个大汉,首当其冲的一个当场口吐鲜血,亦随同滚倒地上。 金龙堂主接喝道:“哪一个退缩,胡来就是榜样。”双手再一挥,旁边潘玉贵妃双双抢出,双剑指向沈胜衣。 潘玉左手叉腰,蜂尾剑抖开来,寒芒闪烁,目的似乎是首先扰乱沈胜衣的视线,贵妃用的却是一柄长长的软剑,一抖便是一阵惊心动魄的“飒飒”声响,毒蛇般寻隙抵瑕,在抓沈胜衣的破绽与要害。 这两个人用的剑都与一般有异,此刻用在剑上的也全都是虚招,可是以他们的修为,由虚变实亦不过刹那间的事情。 金龙堂主没有动,只是盯着沈胜衣,真正怕的也是这个人。 要抓到沈胜衣剑上的破绽并不是一件易事,但在贵妃潘玉这样的两个高手攻击下,沈胜衣的剑上亦不难露出破绽来,那潘玉贵妃也许都未必能够抓得住,金龙堂主却绝无疑问能够。 他要抓住的也当然是一击必杀,必死无救的刹那。 潘玉贵妃完全明白他的心意,也明白他能够抓住那刹那,他们二人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可是他们已无选择的余地,对金龙堂主,他们事实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也明白若是不服从他的指示,他要对付的第一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这个人的行事作风本来就有些疯狂。 现在他们只希望那一击之后他们都能够活下来,伤得不会太重。 沈胜衣同样明白真正的威胁所在,只是他也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他的右手已扣住那三枚得自黑狗接近透明的暗器。 那些大汉看见潘玉贵妃动手,如何敢再怠慢,呼喝着从四方八面一齐杀奔前来,这些人的武功虽然有限,但任何一个现在对沈胜衣都足能构成致命的危险。 却就在这时候,一阵呼喝声远远传来,竟然将那些大汉的呼喝声完全压下。 所有人齐皆一呆,连金龙堂主也不例外,循声望去,只见数十名大汉呼喝着从那边树林中涌出,挥动着兵器向这边杀奔过来。 那绝不是金龙堂的人,金龙堂主一眼便瞧出来,再看清楚,一张脸不由发青。 走在最前的赫然是当年他的四个宠妾之一,郭宽! 跟着郭宽的也就是盘桓在郭庄的英雄豪杰,小六在,湘江三杰也都在。 以郭宽对金龙堂的熟悉,要截下消息,找到这儿来并不是一件难事,只是,到底是什么令他改变初衷? 金龙堂主猜不透,也没有再猜,那刹那他已经看见了一个破绽。 沈胜衣的情绪到方才,在看见郭宽之前依然很平静,一直到看见郭宽才一下震惊,剑上也因此出现了空隙,潘玉贵妃都没有在意,只见双剑已因此封住了沈胜衣的剑。 他们也许只能够封住片刻,但已经足够,金龙堂主一声长啸,立即扑出。 在他旁边的查四一直在留心着,同时暴喝一声,连人带柱子硬硬从地上拔起来,凌空撞向金龙堂主,他所有的气力都用在这一撞之中。 金龙堂主应声回头,身形半空中一翻,踢出了一脚,正踢在柱子上,那条柱子迎脚一断为二,查四的身子虽然没有断,却已连着半截柱子倒飞出三四丈之外,口里鲜血狂喷。 看他直撞下地面的样子,那一脚绝无疑问已伤得很重。 金龙堂主这一脚踢出,身形亦落下,一声冷笑,接又拔起来,再扑向沈胜衣。 沈胜衣的剑仍然给潘玉贵妃双剑封住,将脱未脱,红绫被几个大汉远远隔开,有谁能够再替他阻止金龙堂主扑击? 有!天残门那个蝙蝠老瞎子,人动竹杖动,插向金龙堂主! 这实在大出金龙堂主意料之外,他的反应却也实在敏锐,半空中勉强转身,“嘣”的一声,竹杖刺穿了他胸前的龙袍,却是伤不到他的肌肉。 他探手立即抓住了那根竹杖,丘长老同时手一抖,竹杖中断,断杖再刺向金龙堂主。 贵妃目光及处,厉声大喝道:“丘长老!” 沈胜衣那刹那剑已经脱出,在贵妃疏神旁顾同时,一枚暗器疾射了出去,其余两枚接射向金龙堂主。 贵妃已在小心沈胜衣的剑,却不防沈胜衣用暗器,而且是这种暗器! 他出身天残门,却不是瞎子,听觉并没有瞎子的敏锐,听得破空声侧首不见暗器,一怔间,那枚接近透明的暗器已射进了他的眉心! ------------ 第八章 先作权宜计 处理善后事 金龙堂主没有看,只是运行那两股真气,这个人的耐性若是不好,也不会有金龙堂主的出现,只是这些年来,一切都已稳定,安逸惯了,脾气不免大起来。也不免有些冲动,现在当然非独已回复本来,而且更冷静。 他知道要追回花名册,必须将穴道冲开,而不知怎的,他也有种危险在迫近的感觉,要应付解决那就必须回复自由身。 接到消息向这边赶来的金龙堂弟子应该有不少,可是到现在一个也没有出现,那唯一的解释当然就是遇上了逃走的金龙堂弟子,知道大势已去,索性回头走。 金龙堂主难道连一个忠心的弟子也没有?动念间金龙堂主不由想起了黑狗,想到若是能够好好地利用黑狗,这一战多一个黑狗在这里,战果一定会重新改写,只要多一个黑狗那佯的跽主弟子,这时候赶来一看,也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将穴道迅速解开,何致于等到现在? 金龙堂主实在不想多想,可是此念一生,还是不由想下去,但真气并没有因此停下。 他终于冲开了八处穴道,也就在这时候,一阵马蹄声响远远传来—— 到底还有一个跽主的,金龙堂主此念一动,心头陡然又一凛。 那若是敌人如何是好,他的真气一松之下心又运行起来,冲向未开的四处穴道,这一急正所谓欲速则不达,真气也变得衰弱起来,竟然一些作用也没有。 他明白那不是衰弱,只是心念分散,真气也因此松散,连心凝神静气,再次将真气凝聚运行,马蹄声这时候也更响了。 蹄声非常急,来骑箭也似,很快奔到,骑在马上的那个人一个身子紧伏着,就像是害怕掉下来的,他事实也受了很重的伤。 马经过金龙堂主身旁,冲出了一丈才停下,那个人挣扎着滚鞍下马,嘴角仍然流着血,金龙堂主不看这张脸,只看那装束便知道是湘西三剑的天剑。 三剑的人剑地剑都死在他手下,这个天剑胸膛亦被他印了一掌,虽然不致命,亦已将天剑的内腑震伤,天剑现在应该去养伤歇息才是,还走来这里干什么?人剑地剑的尸体不是已经收拾却了。 报仇?金龙堂主立即生出了这个念头,然后他看到了天剑充满激愤的脸庞。 果然,金龙堂主终于安定下来,默默地运行真气,冲向余下未解的穴道。 他终于又冲开了一处,只剩三处了,天剑也就在这时候来到了他的面前,拔出了腰间佩剑,那只得半截,也就是断在他手上的剑。 虽然是断剑,一样可以杀人,何况金龙堂主穴道尚未冲开,一动也都不能动,只有束手待擒的份儿。 天剑道:“他们都已经发誓如若乘人之危动你,就是畜牲,天诛地灭。” 金龙堂主没有作声,真气运行,又冲开了一处穴道,天剑接道:“可是我没有,当时我连话都说不出来,那也是拜托你一掌所赐。” 金龙堂主只是看着他,他又道:“所以我回来找你,亦无不妥,你杀了我的两个弟弟,我就是怎样做,也值得原谅。”随即将断剑一扬。 金龙堂主才道:“你这样做,就不怕查四见怪?” 天剑道:“我与查四不认识。他日黄泉路上也一样,但只要两个弟弟能够安息,我就是不能够又何妨!” 金龙堂主暗运真气,不作声,天剑接道:“你这种人留在世上,迟早也会再弄出大祸来,沈胜衣碍着你女儿的情面,也因为守诺,不能够杀你,我可是什么也不管,只要报仇!” 他的剑再举起,金龙堂主忙又道:“你这算是什么侠客。” “侠客也一样有私仇,我想过了,就是不为私仇我也要杀你,以免日后再有更多的人死在你的手下。”他说得很肯定。 金龙堂主在他说话间又冲开了一处穴道,只剩下一处了,只恐天剑立即动剑,随即道:“花名册你们拿走了,我以后躲避也恐来不及,哪里还有时间来杀人?” 天剑看着他,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道:“你在等时间,是不是?” 金龙堂主一怔,勉强笑道:“这对我有什么用?” 天剑四顾一眼,道:“我听得出的,你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响亮,周围没有人,你是在运内力企图将穴道完全冲开,已经接近成功的,是不是?” 金龙堂主没有作声,拼运那两股内力冲向最后的一处被封的穴道,天剑也就在这时候剑力掀起向他的心窝。 ------------ 第九章 坏人杀坏人 河原大会师 次日早,沈胜衣、白玉楼等人便起程,同行的除了红绫以及一众英雄豪杰,还有追随白玉楼的若干侍卫,当地官员送出了城外半里,不是不想送下去,而是知道白玉楼不喜欢奉承这一套,适可而止。 一路上都很平静,没有事发生,甚至到了京城,也没有金龙堂的消息,那些告示也显然起了作用,金龙堂主所属并没有闹事,而且消声匿迹,白玉楼也遵守誓约,并没有对金龙堂采取任何的行动。 他甚至将花名册当着各人面前封起来,看也不看,再将之藏在秘密的地方。 这种平静的日子过了三个月,也就在群豪厌倦了京华生活的时候,金龙堂主开始了他的报复。 这三个月之内他并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只是在养伤,本来是用不着三个月这么久,只是他受伤之后并没有立即医治,以致伤势又严重了几分,内功虽然好,仍然需要好一段日子,才能够完全痊愈过来。 他虽然众叛亲离,但到底还有人使用,好像他这种人是绝不会毫无保留,孤注一掷的,只是他能够用的人已不多,所以他最后还是决定等伤势完全痊愈才采取行动。 如何暴躁的人只要他有时间考虑就一定能够冷静下来。 他要躲起来当然也很容易,白玉楼尽管消息灵通,能够用的人很多,在广阔的天地间,到底还是很渺小,不能够搜遍每一个角落,他们也没有进行搜索。 这三个月的日子当然不好过,金龙堂主却还是很安静地过了,与养伤同时他搜集了若干资料,也拟好了若干计划,准备在伤愈之后采取行动。 第一个他要报复的对象就是陆天游。 陆天游是金龙堂的高手,地位在胡来之上,荒原那一战应该在决战的时候便已经赶到,可是他当时非独未及时赶到,而且在事后仍然不见人。 这是与他的性格有关,在他还没有钱的时候便已是这样,也就因为他有这种性格他才能够活到现在。 他是一个坏人,的确也做过不少坏事,但去做有危险的坏事他的反应总是比同伙慢一些,美其名为谦逊或者不喜欢争功。在他有钱之后这种性格就更加明显了。 现在他已经很有钱,跟着他混饭吃的人也很多,可以说是金龙堂在荒原那附近的一条支柱,在接到消息之后立即整顿属下,准备赶赴荒原。 他的准备工作也做得很详细,包括临时的搏斗训练以及如何围剿敌人,但求做以一杀一到荒原立即发挥最大的杀伤力。 也就因为要达到这个目的,他要求下属保持充沛的体力,征集足够的骡车,将他们载到荒原去。 征集骡车已花了一段时间,用骡车上路当然又慢了一些,所以到荒原一战将近完结,金龙堂的人四散,他们仍然在路上,但他若是听到消息赶快一些,在金龙堂主倒下之前即使赶不到去,相信也可以及时去解开金龙堂主的穴道,再去截击沈胜衣等人。 只是听到这消息,第一件他要做的事就是回头走,所有人都已经走了,他反而去送死怎对得起自己? 他从来不做对不起自己的事,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何况知道金龙堂主身陷重围,一个人同时要应付沈胜衣还有那许多英雄豪杰。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一次金龙堂主是完了,金龙堂也完了,最值得他担心的只是官府如何办花名册这件事,花名册上绝无疑问一定有他的名字。 所以他也没有回老家,带着人立即退到附近的一个秘密巢穴。 他早就准备有这一天,这个巢穴建筑得比他原来的屋子更华丽,也储备了足够的粮食,虽然他很快知道官府的告示,他还是留在那儿,进一步观察,他的心腹也到处打听,看其他各地又是怎样情形。 三个月下来,各地都非常平静,连他也深信官府方面的确履行诺言,不准备按照花名册拿人的了,于是他也有些心动要搬回原来的地方,现在这个地方好是好的了,就是不够热闹,他也不是一个爱静的人,跟随他的人也不是。 他当然不知道报告在这个时候来了。 夜未深,陆家庄大堂仍然灯火辉煌,陆天游与一众心腹手下仍然在大堂中畅饮狂欢,除了睡觉外,他们便是吃喝,这之外,事实他们亦没有其他事可做。 接连三个多月都是这种日子,谁也会觉得乏味,但这已是他们最好的一种办法。 ------------ 第十章 堆乱石为阵 反抗大屠杀 到底是哪一个的运气好,既然在一起,便分不出来了,他们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显得很顺利,白玉楼不过半天便已将要交代的交代妥当,带着一千铁骑,在第三天头上追上沈胜衣红绫与一众英雄好汉。 消息一路上雪片般飞来,金龙堂的人大部分已集中在河原上,堆石为阵,还建筑了存放粮食的小屋,据估计,竟接近二、三千人之数。 金龙堂主的行踪却变得迷离起来,没有再前进,只是在附近打转,距离每一次出观都不同,但显然在袭击已在河原的人,连番血战,都能够将袭击的对象完全消灭。 他那边到底有多少人,也没有人能清楚,若是也数以千计,河原这一战将会如何惨厉。亦不难猜想得到。 所以在路上白玉楼早调来了二千铁骑,那都是久经训练,能征惯战,绝不是一般乌合之众拉杂成军的可比,但金龙堂主一伙却全是亡命之徒,背水为阵,已准备拚命,也不容轻侮。 金龙堂主绝无疑问已准备采取行动,白玉楼目的在控制这一股势力避免流窜出去,到处为祸,伤及无辜,形势实在是非常奇妙,谁也不知道将会是怎样的一种结局。 江湖上的朋友亦不少向河原这边走来,有些是好奇,有些要看热闹,当然其中不无希望找机会在这种场合扬名立本的。 要控制这种环境并不容易,来到河原附近,白玉楼左右又多了四千军兵,将附近一带封锁,严禁外人经过。 那些江湖朋友亦被劝止,他们当然不想与官府出面冲突,沈胜衣对他们亦不无影响。 这时候金龙堂门下要到河原的都到了,在乱石阵中竖起了无数锦旗,那之上都是画着张牙舞爪的金龙,是早已有的,并非赶制,金龙堂主的野心其实也不小,再发展下去,只要时势适合,不难称霸一方,进而倾覆天下。 落到这般田地,当然在金龙堂主意料之外,由他一手创建的金龙堂,现在也就由他来毁灭。 他就在河对岸,在官府的包围圈内,人数不多,只有五百来人,但每一个都是狂人,经过连番的搏斗厮杀,更变得就像是一群嗜血的野兽。 他们藏在一个树林内,那个树林相连着一座大山,在山上可以看得清楚河原方面的情形,金龙堂主现在坐在山上的隐蔽处,倾听各方面的报告,一面听一面笑。 那向他报告的三个手下亦是一面说一面笑,那种笑容却都很怪异,说话的姿势也很夸张,完全不像个正常人。 金龙堂主的反应也一样,不时摇动着那头乱发。 他虽然仍穿着龙袍,却不像条龙,只像只狂狮。 “白玉楼的人来了很多,但都是在三里外驻扎,分成了四路,看来只是监视,暂时没有动手之意。”报告的金龙堂手下在观察敌情方面都是很精细、很正常。 “路都给封锁了?”金龙堂主笑问。 “一定要走过的人他们也不会阻止的,他们能够阻止的都是一些来看热闹,趁高兴的人。” 金龙堂主大摇其头:“这怎成,没有人瞧热闹,打来有什么兴趣?那个白玉楼也实在太不知情识趣,偏偏在这个时候到来。”一顿接道:“他要了我的女儿我也不与他计较了,怎么还要给我这样的麻烦。” “堂主可是有什么办法将他们弄走?”这些金龙堂弟子的眼中,金龙堂主简直就是无所不能。 “本来有的,可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 “三四千只怕也有,看来都是受过相当训练、可以冲锋陷阵的精兵,营帐很整齐,周围也设置了鹿角等物,跟他们比起来,那些叛徒的设置差多了。” 金龙堂主大笑道:“那些乌合之众,怎能够与受过严格练的军队相较,若是能够令他们大打一场,我们坐收渔人之利,倒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好办法,不知道堂主要怎样安排?”那个弟子居然对此信以为真,以为金龙堂主已经想到了办法。 金龙堂主双手捧着脑袋,道:“让我再想想,这必须小心从事,否则弄到腹背受敌,可就大大不妙了。” “那我们是要以一对十,的确不太妙。”那个弟子接道:“可是到了这个树林子,就是人再多也不必担心。” 金龙堂主笑道:“逢林莫入,这个道理他们也该懂的。” 那个弟子笑接道:“还是堂主眼光独到,先选了这个地方,既可守也可攻,不像那些叛徒,在平地上驻扎。” ------------ 第十一章 展开肉搏战 河畔屠金龙 白玉楼方面的消息很灵通,河滩的一战早在他意料之内,但那一排木柱的出现,却在他意料之外。 红绫每听到他父亲的消息,总是一阵心惊魄动,河滩的血战已令她很感慨,将那些尸体都缚在木柱上,更就令她脱口叫出来:“爹做得太过分了。” 白玉楼道:“他这样做肯定有目的,为了打击对方的士气,无论他怎样做,也是值得原谅。” 沈胜衣也点头道:“河滩一战已然令对岸的人心寒,这样做对他们的打击当然会更大。” 白玉楼接道:“我本来不大看好,但现在看来,非独懂得攻心,而且能够在适当的时间出击,吕东阳仇冲那边实在不容安寝。” 沈胜衣看看红绫,道:“那些木柱只怕是另有作用,百多条木柱,拿来捆缚尸体之用,似乎是浪费一些。” 白玉楼双眉陡扬,拊掌道:“小沈你真是智勇双全,我就是想不到。” 红绫不由问:“那些木柱还有什么作用?” 沈胜衣道:“可以合成木排渡河,不知道令尊是否这个意思,否则今夜只怕又会有所行动。” 红绫道:“利用木排渡河偷袭?” 沈胜衣道:“一击即退,再利用木排顺流而下,吕东阳仇冲就是要追击也没有用。” 红绫道:“对于我爹爹的行踪他们当然更不能够肯定了。” 白玉楼道:“但他们都一定可以肯定一件事,就是他们的人数必定数倍对方,所以对方才这样偷袭攻心,不敢正面与他们一决高下。” 沈胜衣摇头道:“知道也没有用,除非他们能够想到一个好办法,诱使对方堕入陷阱,不得不一战。” 红绫道:“就是这样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沈胜衣道:“他们人多势众,令尊若是堕进陷阱,士气方面先大受打击,而他们相反士气因而高涨,以众凌寡,战果不难想象。” 白玉楼笑笑道:“他们的士气在看到那些木柱后已经够高昂的了。” 沈胜衣道:“可惜他们不能够渡河,而对方也一定不会在那个时候出击。” 沈胜衣沉吟道:“他们也许以为那只是攻心之用,果真如此,一定不会考虑到这许多,吕东阳仇冲也许亦是聪明人,但是在那种混乱的环境,思想只怕会大受影响,不容易冷静下来。” “他们若非聪明人,也不能够聚集那许多人,要知道其中十九都是无名小卒,远远地躲开,有谁能够找出来,倒是吕东阳仇冲两个,无论走到哪里都不难被找到。”白玉楼叹息:“一个人做得太大,太有名,有时也不是一件好事。” 沈胜衣笑道:“有些人想尽办法要出名,结果也还是藉藉无为,但是有些人虽然无意,却是偏偏冒出来,要藏也藏不住,正如你。” 白玉楼叹息着颔首道:“开始的时候我也是有意要出名的,到后来虽然要退出来,已经有心无力了。” “人人都说急流勇退,但急流之中如何退?一个不好,反而会招致覆没的危险,还是顺其自然就算了。”沈胜衣说得颇感慨。 白玉楼笑顾红绫道:“这其实是他的心里话,他这种侠客无论退到哪儿,也一样得不到安静的。” 沈胜衣道:“我们本来是说别人的,怎么说到自己身上来了。” 白玉楼道:“吕东阳仇冲方面到底打什么主意我们绝对不管,而结果如何,明天早上相信就会有一个明白。” 沈胜衣转顾红绫,道:“目前的情形,我们仍然是只有静观其变。” “我明白。”红绫是完全明白。 白玉楼接道:“只要你明白我无意消灭整个金龙堂的人便好了。” 红绫颔首道:“金龙堂的人在花名册抢不回来之后便已经销声匿迹,是我爹爹不肯罢休,将他们迫出来.做成目前的局面同样应该由他来负责。” “难为你这个做女儿的。”白玉楼感慨之极。 沈胜衣也是,但除了安慰红绫几句之外,他也无计可施,这些日子以来连安慰的话他也尽量少说,只当作没有这回事了。 无论什么话听得多都会厌倦的,说得多也一样会变得很没有意思,当然,也因人而异,红绫却绝无疑问不是那种性情懦弱,需要不停安慰的人,她所以到来也只是出于一份父女之情,关心父亲的遭遇。 若是连这点心情也没有。她也不会得到白玉楼及沈胜衣那么关怀,可惜他们对她也起不了多大帮助。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